要说《了不起的儿科医生》(以下简称:《儿科医生》)哪处震撼到我了,首先想起来的就是第39集,医院普外头把刀邓子昂(陈晓饰)通过天才的设想和高超的技术,把身患绝症的孩子小杰身上的肿瘤切除,手术非常成功,但病人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
在之前的很多病例里,邓子昂和他的同事们每每惊才绝艳,屡屡化险为夷。这一次,我以为又是有惊无险。偏偏在胜利的曙光已然出现时,死神发威带走了孩子。
这出人意料的一转,让战无不胜的邓大神崩溃了,作为医生誓言的那句话说得好:有时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医生以血肉之躯与死神争夺生命,胜负殊难逆料。当败仗不可避免地来临时,他们还要擦干血迹和眼泪,继续战斗...
12月上的大剧、好剧较多,一个一个看过来,最后才到这部《儿科医生》。刚看时能感觉到它的慢热和起承转合上的一些生涩,但渐渐就发现了主创人员使了多大力气,做了多少坚持,注入了多少专业知识和理想主义。
曾国藩在军事上最大的心得是:结硬寨,打拙仗。这部剧做到了。
专业性上的不懈追求
医疗剧,这几年是一个惯见的类型了。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穿着白大褂谈恋爱,还有一些在其中融入了代际恩怨和职场兵法。这两股道上,也都出过不错的剧目。
后来,市场在变,创作环境也在变。渐渐的,观众对“披着外衣谈恋爱”厌倦了,闻着这样的一丝味道,马上翻脸。而网友和管理者的承受力也在下降,荧屏上的坏人越来越少,性格缺陷可以有,人格缺陷基本无。而那些尖锐的社会矛盾和医患摩擦,更是不能放开手脚展现。
实际上,《儿科医生》的创作路径在开机前就锁定了:在专业性上天高任鸟飞,但又不能太艰深晦涩;在保持人间美好调性的基础上,展现医道艰辛和生死契阔。
在这条“平平无奇”的小路上,这部剧做得很有料。所谓16个大病例组成框架,44个小病例穿插其间,不是一句空话。
小到扭伤之后是该热敷还是冷敷,中到腹腔镜手术的精细操作,大到一台又一台高难度手术:人工肝当人工心肺用,连体婴儿分离术,取出肾脏体外剥离肿瘤...都能分说明白。
出于荧屏“控血”的考量,手术刀划过的地方,腹腔镜照到的部位,基本上都虚化了。但“医生”们一丝不苟的动作,凝重的眼神,额头的汗珠,还是能带人入戏。
加上术前分析会,直播现场的评点,术后的总结补白,基本上就把这繁难的诊断和治疗过程说清楚了。实在不行,还有一个浑厚的男声旁白,交代医者的心理活动。由不得你留下谜团。
有些病例并不能一击中的。医院里怎么也查不到的肺癌。也就是一根筋焦佳人(王子文饰)不惜力,现场踏勘,发现了孩子住所里石棉的踪迹,由此推测出肺癌存在的可能。诊病如断案,《豪斯医生》就是这么干的。
还有些病例要冲破人事的羁绊才能一箭中鹄。神经外科按部就班从消化道疾病查起,久久不能确诊。而焦佳人凭生活经验,怀疑这是脑瘤。受她启发,她的师父邓子昂果断决定做脑部扫描,迅速查明了病灶,手术也很成功。
患者家属这边锦旗,那边投诉,一下子就点燃了神外积压已久的不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职场的地方就有门户之见。有时候,治病的难度不在于专业上,而在于专业之外还有规章流程和人际关系。
邓子昂的处理近乎完美,第一时间救了人,又第一时间领了罚,给足神外面子。这是心里有大爱,又特别拎得清的人才能做对的题。
而看似丢了分的神外陈主任(顾佳斌饰)和夏医生(管梓净饰),没过多久也华丽转身。陈主任不计前嫌,加班治好了焦佳人的弟弟。而夏医生是孩子重病仍坚守岗位,职业精神刚刚的。
也就是说,这部剧里真的没有反派,前头恶形恶相的人,过一会儿就要么幡然醒悟,要么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一面。
科室较劲和协力之外,医院医院之间的竞合关系。专注童馨15年的许秉泽(于小伟饰)医生,终于受不了家庭的重压和出头的渴望,医院医院。
他平日的黏糊劲儿就挺不招人喜欢的。跳槽之后还得机会就想挖童馨的人。这人眼瞅着要变“坏”了吧,结果老院长来了说服现任谷院长(岳跃利饰)。谷院长主动和学生许医生联系,医院成了协作关系。正应了那句文件里的话:民间医疗机构是公立医疗机构的有益补充。
这些回荡于诊室和病房里的场景,这些医生之间和医疗机构之间的互动,我可以不断地举下去。这些真切的剧情,只能来自编剧团队深扎医疗行业收集素材,坐到电脑前落笔成为动作和台词,再由拍摄团队完成影像转化,后期团队剪辑打磨成最终的版本。
这是一个比较新的制片团队,成片里还是能看到一些未完成的构想,比如动画展示病灶和手术,就做得忽有忽无。但从一个个典型病例的选择,到在场景不变的手术室中演绎出不同的悬念和起伏,以及写意的片头和实用的片尾,都能看出他们竭力地“为难自己”了,效果也不错。
理想主义的温暖光焰
虽然说观众厌倦行业剧里一味谈恋爱,但是个电视剧就不能没有感情戏。
男主人公邓子昂与女主人公焦佳人由互怼到相恋,谷佳人(贾青饰)在与邓子昂纠缠多时后投入默默守护她的雷皓(李欢饰)的怀抱。PICU医生王航(朱嘉琦饰)与护士方蔓(张沐兮饰)分分合合,终成鸳侣。
这些戏并不刻意,该有的套路也都有,算正常发挥。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彼此折磨和温暖,治愈各自的心灵隐疾。
邓子昂出场时就是大神和毒舌。他的房间是一个机器般精准的医生的房间,人前显贵者都有背后苦练的一面。
他的毒舌无坚不摧,六亲不认。他先以心理素质不佳为由,把焦佳人骂出手术室。再以刚愎自用为由,把谷佳人骂出手术室。他还逼着两个弟子对着粪便喝蛋花汤,在猪大肠和橘子皮上飞针走线练缝合技术。
严师出高徒,这两位终于调教成型。然而医不自治,邓大神也有自己的软肋:童年缺少被爱的经历,长大没有爱人的能力。
这就正好与焦佳人形成了凹凸的对比。焦佳人是从小失去家人,社会关爱长大,养成了她爱心四溢的“滥好人”性格。医院就帮人掰针剂,得名“焦三千”,错过培训集合的时间。行医过程中又不讲方法强行做好事,弄得周围鸡飞狗跳。
邓大神用狠话和挫折,规训她成为一个懂得轻重缓急的医生,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治愈了邓大神的童年。两个人好是必然的,他们的走近也是个体走向成熟的过程。
谷佳人是自我中心公主病。有那么多的优越感和自信,也有那么多一厢情愿和视而不见。邓大神的苦口婆心和生硬拒绝都不管用,是焦佳人的镜像效应,帮她校对了准星。雷皓的不离不弃,让她知道了真心难得。
两个佳人一度有“两个只能留一个”的竞争。这足可以写成一出宫斗戏,但最终呈现的是对手之间的较量和惺惺相惜,就像林丹和李宗伟,而不是敌人之间的你死我活。
她们被病人的感激和回馈温暖着心窝,也被不明事理的家属的投诉和泼脏水伤害着感情。在这种抑扬顿挫之间,两个人都通过考核,成为医院的正式医生,也成为新的带教老师。
如果说邓子昂和谷佳人是站立在人间烟火中,焦佳人身上则闪烁着更多理想主义的光芒。她的小宇宙很强大,她的传染性极猛烈,她唤醒了许多人心中沉睡的梦想,她拔升了许多人被世俗拖住的境界。
然而,人终归无法超越生死。人的意志也不能无往不利。忘年交小宇之死,让焦佳人萎靡不振。初恋之子小杰之死,让邓子昂意志消沉。医院的婷婷之死,让王航肝肠寸断。但他们都站起来了,都知道了人应该往最好的结果奔,但也要接受无力回天的终局。
看得出来,主创人员完全被现实中守护天使健康的儿科医生们感动了。这部剧把儿科医生数量上的紧缺,工作上的繁重,待遇上的不足交待得清清楚楚,也把他们高尚的情操,乐观的精神,以及酸楚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
给儿科医生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