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夜起身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西服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夏以安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说了一句话,同上次一样,她又说了那句话。
夏以安说:“薄景夜,我好痛啊!”
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从黑色公文包里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子拆开,取出那一条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在一起了三年,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要了解夏以安,同自己想的一样,她戴上这条项链很好看。
夏以安又接着说了一句话。
她说:“薄景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到了,就算遇到也绕开走吧,求你了。”
薄景夜手指停在半空僵硬了一下,两只手又紧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果然,这个女人,他就不能对她太好。
他用力的将女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像拖垃圾袋一样将她给拖出了门。
夏以安所有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她……她没死?
是他对她突然手下留情了吗?
刚刚不还一副巴不得她去死的样子吗,怎么……怎么突然就手下留情了呢?
夏以安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薄景夜在那一头拉着线,他要她配合表演,她便努力的去配合。
此时此刻的夏以安,刚刚才捡回来了一条命,可她怎么觉得,一只脚好像又跨进了鬼门关。
薄景夜的动作十分粗鲁,连拖带拽,哪怕是在下楼梯的时候,她看不见,一脚高一脚低,好几次都踩了个空,如果不是被他拉着,她早就已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就凭自己现在的这一副身体,那么高的楼梯怕是活不了了。
薄景夜直接将夏以安塞到了车后座,解下来西装的领带将她的两只手绑到了一起,接着又找了一块布塞住了她的嘴,想了一想,又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夏以安很害怕,害怕极了,但却又什么都不敢说不敢问,就算问,她嘴被堵着也是无法开口的。
车子缓缓开了段时间,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的药没拿走,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药的剂量也越来越重。
夏以安不知道薄景夜要将她带到哪里去,没有了药,别说一整个晚上,就是两个小时也撑不过去。
夏以安大声拼命的喊叫,可发出来的却只是一阵“唔”“啊”之声。
薄景夜烦躁极了,车子是越开越快,女人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大,她似乎是在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在喊叫。
薄景夜停了一下车,对着女人大声的吼:“夏以安,给我闭嘴,你想死是吗,再这么大喊大叫的我就把你从桥上给丢下去。”
他并没有在吓她,而是车子的确开到了一座立交桥上,下面潺潺流淌着的是嘉陵长江。
夏以安果然听话,不再喊叫,整个人安静的躺好在了座椅上。
好累,好累,怎么会这么的累呢!
睡一觉吧,希望一觉过后她不要再醒过来,永远永远不要再醒过来。
薄景夜开车将夏以安带去了位于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临江的海景房,三年前他同白初烟求婚,后来她又怀了孕,薄景夜便购置了这一套房产用来给她和宝宝住的,只是刚刚才装修好,她就出了事。
这一栋别墅就这样被空置了下来。
这三年来,他从来都没来过这里,始终还是缺乏些勇气。
而至于他堂堂的薄氏集团总裁,怎么会屈居于一栋普通的单元楼里,这说来就话长了。
薄景夜的父亲并不是薄老爷子亲生的孩子,只是朋友的遗孤,是薄老爷子收养了他,父亲后来才改了姓。
薄老爷子一生未婚,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培养父亲上。
而父亲也很争气,很有能力,又懂得感恩,慢慢的薄老爷子便将一些家族的事物交给他打理,在父亲的努力之下,薄氏越来越走向了辉煌,甚至一度成为了整个云城的龙头领军企业。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一次飞机坠机事件之中,父亲母亲双双遇难。
薄老爷子又年事已高,不得已,诺大一个薄氏企业就落到了当年年仅只有十六岁的薄景夜身上。
而现在居住的这套居民楼,其实是父亲母亲的婚房,是他们俩爱情的见证,更见证了父亲母亲对他满满的爱,他们一起在这一栋房子里住了很多年,这儿藏着记忆里最好的时光。
已至于在父母过世那么多年之后,他也始终不愿搬走。
车子已经开到了别墅门口,他才猛的踩了一下刹车,真是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将夏以安给带到这里来。
将车开到地下车库里停好,薄景夜将夏以安直接从车上拖了下来,扛在肩上就进了别墅大楼。
他将夏以安直接扛到了三楼的储藏室里关了起来。
储藏室里什么都有,薄景夜找到了一根粗的麻绳将她绑了起来。
在关门前同夏以安说:“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吧,像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也就只配呆在这样的地方。”
没错,她夏以安就只配呆在这样的地方,看她以后还怎么出去找男人。
也免得他看了心烦,眼不见心不烦。
“砰”一声,储藏室的门被沉闷的关上。
夏以安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被薄景夜这么一折腾,她是完全忘了药的事情。
好在来这里之前她才刚刚吃过了药,应该是能撑一阵子的。
夏以安全身都被薄景夜用绳子绑着,勒得她是更疼了。
这一栋别墅因为常年不住人透着些冷意,更别说是储藏室这样的地方了。
她又冷又疼,不停的咳嗽着,这几天薄景夜不在,她担心他,就连吃饭都没心思,现在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夏以安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木乃伊在地上不停的滚来滚去,直到筋疲力尽了才停下来。
现在这样的时候,她也只能这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的冷不那么的饿。
她重重的喘着粗气,身上冒出了汗,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些。
夏以安滚到了门边,用身体不断的撞击着门板,但无论她怎么用力门也是纹丝不动。
薄景夜走时特意将储藏室的门给锁了,储藏室的门和其他的不一样,在里面是没办法打开的。
更重要的是,储藏室里没有窗户,又空间狭小,很快她就有些缺氧,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好在,薄景夜他并不知道,其实在她睡裤的口袋里还放着她的手机。
夏以安重重的呼吸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给上次的那一位医生打一个电话。
现在这样的时刻,如果还不想死,她就只能自救了。
如果今天她能活下去,对于薄景夜,她不要再爱了,再也,再也,不要再爱了。
他们本就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能在这浮华的世界里爱过一遭,她已是知足了。
此后,就让一切回归到原点,如果假装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样会不会好很多。
夏以安对着手机屏幕大喊了一声:“墨医生。”
电话打了出去,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夏小姐,夏小姐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听到这些关怀的话,夏以安鼻子一阵发酸,第一次理解了“白衣天使”四个字的含义。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病人的怕是只有医生了。
夏以安对着电话里说了一声:“谢谢!”
之后又说:“谢谢医生,我很好。”
好?
一个脑癌中晚期的病人,说她好?
别人不知道她的情况,作为医生,她的情况有多糟糕他比谁都清楚。
但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墨医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夏以安低声说道。
“好,你说,只要我能帮你的都尽力去帮忙。”
“我……”
夏以安犹豫着要不要说。
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没关系的夏小姐,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说便是了。”
夏以安这才说了出来。
“墨医生,我……我的药吃完了,你能帮我再开一些吗?”
“可以是可以……”
墨亦寒突然沉默着,几秒钟之后才说道:“其实,我还是建议你手术,药物这东西毕竟只能抑制,暂时性的减轻一些痛苦,你如果现在做开颅手术的话,成功率还是有的,你真的不再考虑吗,你还那么的年轻。”
他的语气中透着的都是惋惜,更多的还有一种对现实的无奈。
那么年轻的生命,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儿,怎么偏偏就……
夏以安没有说话,空气在一下子就结成了冰,冷得人舌头都在打架。
一分钟后,夏以安轻声的笑了笑,问:“墨医生,你现在有空吗,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把药送过来。”
“现在吗?”
“嗯。”
墨亦寒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天黑了,一个女孩子出门的确是不安全。
想到此,他对着“当然可以,夏小姐请把家里的地址发给我一下,可以吗?”
地址,她哪里知道这是哪儿?
发给他,眼睛看不见,她要怎么发给他?
夏以安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对着“你手机上有定位吗,应该可以定位到我现在这一个手机号的。”
那边沉声说了声:“好。”
接着又说:“我试一试,你稍等。”
墨亦寒将手机自带的定位系统给打开,屏幕上显示正在搜索,不一会儿就跳出来了一张地图。
“夏小姐,定位到了,我家离你那儿还挺近的,我帮你送过来吧!”
他刚要挂电话,电话里又传过来女人虚弱的求助声:“墨医生,能不能帮我买点儿吃的,我有一点饿。”
电话那边的墨亦寒一听这话是“嘿嘿”笑了两声,而后说道:“行,那就得麻烦你多等段时间了。”
他其实晚饭也没怎么吃,下午有一场很重要的手术,刚刚忙完了才回到了家,累到整个人是虚脱,决定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
如果不是她突然这么问起,他都快要忘了自己还饿着。
夏以安忍着痛等了半个小时,手机才响了起来。
她整个人都贴在地上,手机就放在左耳一侧。
墨亦寒的声音穿过电话线传了出来,有些急。
“夏小姐,我已经到了,我该怎么上来?”
夏以安脑子转得飞快,灵机一动道:“应该有保安室,你就说是薄先生的助理,来帮他取一下东西,问保安要一下门卡。”
那边“嗯”了一声,电话被挂断。
又过了几分钟,别墅大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
夏以安又给墨亦寒打去了一个电话。
“应该是三楼,你直接上来吧!”
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方向感却很强,刚刚被薄景夜拽着,一路上来,走了多少个台阶,她都有数,并且记得清楚,如果推断没错的话,应该是在三楼。
“好的,让你久等了。”
刚刚在路上出了一些状况,他绕了很远的一圈才赶了过来。
也因此他感到有些抱歉。
“别这么说,其实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她给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谢谢他还愿意关心帮助她,谢谢他在这个飘雪的冬日里温暖了她早已冰封的内心。
墨亦寒上了三楼,并没有看到夏以安,他举着手机大声的喊:“夏小姐,夏小姐请问你在哪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只得用力的撞击着储藏室的门,一下一下,不知疲惫,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动静。
在这一刻,夏以安的内心其实是矛盾的,她很怕自己被关在这里的事情被人所发现,可她又想活。
一个快死的人,想活,这算不算是一种错?
电话里女人没再说话,可他清楚的听到了类似于用头撞击门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猛烈。
他将电话挂断,站在原地仔细的听。
很快便听到了些什么动静,却是始终不见人,接着又传来了几声女人细微的说话声。
他蹙紧了眉头,又喊了两声:“夏小姐,夏小姐你在哪儿?”
“这儿,这儿,我在这里,墨医生。”
夏以安又累又渴,这样的季节本就就容易上火,更何况是在这样潮湿阴冷,连空气都无法呼吸得到的密闭空间里,她说出来的话就特别的微弱而又沙哑。
这一次墨亦寒听得清楚,身子僵了一下,向着声源处走去。
这一路上墨亦寒都在担忧,他从没想到过一个人的声音会这么的弱,又沙又哑,又难听,就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的在临终时说的话,可这明明只是一个刚刚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啊,是不是她的病情又……
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脚步,但他并不知道,刚刚自己所听到的那个声音,其实是夏以安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嘶吼出来的。
墨亦寒已经走到了储藏室的门口,刚刚的那个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太过用力身体透支又缺氧严重,夏以安晕了过去。
他站在门口,更加认真仔细的去听,但却是再没有声音发出来,可他就是确定,刚刚那个声音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储藏室的门上上了锁,没有钥匙,他该怎么救她出来呢?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这么狠心将一个这么可怜的女孩关在这样的地方?
她一直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议手术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
墨亦寒用力的将门往外拉了几下,没拉开,他有一些急躁,又连着踹了好几下门也没能踹开。
最后去一楼的厨房里拿了把菜刀才将锁给撬开。
储藏室的门被打开,很快的他又开了灯。
女人瘦弱的身躯就挛缩在门边,脸色已经不能够用白来形容,整个面部都呈现出藕青色,地上是一滩血水,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长度最少十五厘米左右,由此他判断这是一个成年男人所留下的。
墨亦寒蹲在夏以安面前,喊了两声她也没回他,他只好将她带出了储藏室。
将她平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夏以安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只能先给她做心脉复苏。
一只手用力的拍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紧按在了她的前胸。
深呼吸了一口,再接着重重的吐出来。
“夏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但你现在情况很危险,我必须得救你,希望你别介意!”
作为一名脑科肿瘤医生,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磐石,不会再随随便便就生出来恻隐之心,可面对此刻这个年轻而又脆弱的生命,他是真的心疼了。
两只手一前一后同时用力,一口血痰从夏以安的嘴里喷了出来,她慢慢醒转了过来,张开了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温柔的拖着,一下子就从对方的身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脸扭到了一边,脸瞬间就涨得通红。
气氛有一些尴尬。
墨亦寒将药递过去给夏以安,可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住,而是手在半空摸索了一阵才将药瓶给接了过来。
虚弱的喊了声:“郑医生。”
“对不起啊,我刚刚……睡着了,麻烦你了。”
夏以安撒谎,但感激之情也是真心实意,真情流露,毫不掩饰。
“夏小姐,你……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