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要：Proteus（海神），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早期海神，身体外形变化莫测，使人无法捉到。医学界用Proteus为这个发病率仅有一百万分之一的罕见病命名，只因这个疾病的患者，身体各处也出现了千奇百怪的畸形。3岁的小雅就是“海神”患者。医院院长张抒扬拉着小女孩的手说，我们要想办法救救这个孩子。
张抒扬院长与同事对病例进行讨论。曹子豪摄
张抒扬院长与同事对病例进行讨论。曹子豪摄
（健康时报记者李超然）Proteus（海神），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早期海神，身体外形变化莫测，使人无法捉到。因此，医学界用Proteus为这个发病率仅有一百万分之一的罕见病命名，只因这个疾病的患者，身体各处也出现了千奇百怪的畸形。
3岁的小女孩小雅（化名）就是“海神”患者。
11月24日中午12点，位于北京医院门诊楼四楼的疑难病会诊中心，变得热闹了起来，院医院骨科、皮肤科、内科、神经科、超声科、影像科、营养科等十几个科室的医生，陆续从门诊或病房或手术室赶到了这里。
尽管已经到了午休时间，然而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为一个患有罕见病的女孩进行多学科会诊（MDT）。
小胖手、前额凸……小女孩得了什么怪病？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乖，让阿姨看看小手……”医院院长张抒扬一边拉过小雅已经畸形的小手，一边感叹着：已经有这么明显的变形了。
小雅今年还不满三周岁，活医院这种陌生人多的场合也毫不怯场，然而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右侧前额颅骨有明显的凸起，比左侧高了不少。
不仅如此，在她的后背和臀部皮肤上，还存在着大量的淤青，身上还有多处非常显眼的色素痣。
会诊现场，医生们对小雅身体进行检查。曹子豪摄
在经历手术前，她更为醒目的特征，是手指畸形。医院接诊过小雅的医生孙丽颖介绍，小雅最初到医院手外科就诊，主要问题是手指畸形，她的左手正常，右手手指则有明显的不规则的过度生长，右手中环指巨指畸形。
这个体重正常的小女孩，右手有着异样的“肥胖”，且部分指头上还长了较大的“白疙瘩”。
种种临床特征，以及后来对相关组织进行的基因检测结果，都指向一个疾病：Proteus综合征，也叫作海神综合征。
“产检一切正常，孩子出生后也非常正常，直到七八个月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头顶出现了一道‘棱’。”小雅的妈妈向记者描述，捕捉到头部的小变化以后，她就立医院儿科就诊，医生检查后建议给孩子补充一下维生素D。
补了一个月后，小雅头顶的畸形没有任何变化，于是夫妻俩便带着孩子开始了四处求医之路，先后在西安、医院就诊，在此期间，小雅身上其他地方也开始不对劲：手指变粗了，而且是不规则的变粗，身上还有大块看上去像胎记的淤青……
面对小雅的情况，医院的医生给出了不同的诊断：巨趾症、颅缝早闭、异常增生、肢端肥大症……直到有一天，一个医生告诉他们：“还有一种可能是海神综合征，你们去医院看一下吧。”
Proteus综合征：一辈子无法摆脱的病症
小雅跟着父母来到了医院手外科，CT以及头部和面部的三维重建结果显示，她存在骨纤维结构发育不良，右额骨骨纤维异常增殖；X射线结果则提示右手中环指增大偏斜，指骨增粗，右手中指向桡侧、环指向尺侧偏斜、中环指屈曲受限，指背可见脑回沟样的皮肤改变。
随后，小雅接受了她的右手指矫形手术，医生切除了她手指增生的脂肪组织并送病理活检。同时对从切除的病变组织中提取的DNA做了基因检测，通过测序发现，小雅的某条染色体上存在AKT1基因突变。
“AKT1基因的嵌合体细胞变异会导致Proteus综合征，患者携带的这个基因突变是目前已知的Proteus综合征致病变异，约90%Proteus综合征患者都存在这个变异。”医生介绍，这个变异最终会导致持续的细胞增殖，因此Proteus综合征的主要表现就是受累组织器官的非对称性过度生长，可影响患者的骨骼、皮肤、软组织和中枢神经系统，主要症状表现为身体异常生长、表皮痣、血管畸形等。
小雅头部、手指、背部的种种异常，至此有了明确解释：Proteus综合征导致的手部、前额及皮肤多发受累。
为了确诊而费的周折至此告一段落，然而接下来还有更严峻的问题等待着这一家人，也是北京医院的医生们会诊着重讨论的问题：疾病无法根治且无特效药，后续治疗要如何进行？
张抒扬院长（右一）带领北京医院医生们对小雅进行会诊。曹子豪摄
在会诊现场，记者观察到，除了皮肤科、骨科、影像科等科室，神经内科、心内科、消化科等看上去与小雅的病情毫无关联的科室也有医生参与了会诊。
这是因为，从全球现有病例情况来看，Proteus综合征患者不仅面临过度生长和体格发育畸形的问题，这个疾病还与脂肪瘤、双侧卵巢癌、脑膜瘤等多种肿瘤相关，部分患者也有智力异常的表现，或者身体其他器官病变，呈现进行性加重。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孩子才两岁多，随着她长大，这个病对身体的影响在未来很多年里会慢慢显现出来，到那时可怎么办呢？”小雅的妈妈十分担忧，尽管女儿现在智力正常，也不会因疾病对心理造成影响，可是未来如果病情进展，身体严重，或许还会影响到孩子的心理健康。
“大夫，无论您给出什么治疗方案，我们都愿意全力配合！”面对这一个甚至许多医生都闻所未闻的罕见病，小雅的父母并没有一味地怨天尤人，而是非常坚定地支持医生的任何决策。
齐心协力，为孩子的未来铺路
“孩子的颅骨畸形目前不会影响大脑，可暂不处理，或者考虑整形手术。”神经外科医生说。
“患者背部淤青，可能是蒙古斑，那可以先观察，5岁后可缓慢消退，但如果出现脊髓受压的情况，可能需要外科干预；色素痣风险可能不大，也可以考虑手术切除”皮肤科医生这样说。
“患这个病的患者有些人会出现肺大泡的病变，还会影响预后，建议患者做一下胸部CT，看一下肺大泡情况。目前从患者的超声检查结果来看，可见脂肪组织增生，暂未发现血管瘤和血管畸形。”影像科医生这样说。
“Proteus综合征对中枢的影响表现为神经纤维瘤，如果在椎管或脊髓出现异常增生的话，会出现神经纤维瘤压迫神经出现癫痫的情况，但是刚刚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肢体反射很好，交流也正常，所以中枢现在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以后要注意有没有麻木等症状，随访时兼顾一下。”
病理科姜英医生对小雅的病理结果进行汇报。曹子豪摄
“Proteus综合征可能会出现脊柱发育不良，孩子的下肢目前没有病变，但是应该注意监测，注意下肢生物医学测量，必要时可做影像学检查，尽量减少长短腿、脊柱侧弯等的发生。”
“目前国内没有AKT1的特异性阻滞剂，但我们可以选择下游的阻滞剂，就是雷帕霉素。雷帕霉素是一种大环内酯抗生素,也是强效免疫抑制剂，常用来治疗肿瘤。剂量可以参考儿童或婴幼儿在治疗TSC的一个安全剂量，当然，目前国内使用这个药治疗Proteus综合征尚属于超处方用药，我们还需要报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药剂科医生这样说。
就这样，一间会议室里，医院各个科室的专家皮肤科、骨科、核医学科、儿科、药剂科、影像科、心内科、神经内科、营养科、整形外科、康复科……每个科室的医生都从自己的专业出发，结合女孩情况与对疾病相关研究的解读，细心地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与建议。
张抒扬说，为了尽可能降低未来新发疾病或症状对小雅身体健康的影响，协和医生要做的，就是看得再多一点、想得再远一点。
一点三十分，会诊准时结束，午休时间很快过去，对大部分医生来说，他们的午饭，仅是会诊室座椅上的一杯酸奶。
“放弃午饭和午休时间为孩子做会诊，而且每个科室都能发挥自己的专长事无巨细地为孩子去考虑将来的治疗方案，这就是协和的精神氛围。”中国罕见病联盟理事长李林康也来到了医院多学科会诊现场，他对协和医生们赞不绝口。
此外，本次会诊也有来自天津、医院的医生在线参与探讨。李林康表示，中国罕见病联盟也注重于提升全国医院的诊疗能力。
“会看罕见病的医生，比罕见病的患者还少，尤其是很医院都在基层，医院的会诊，医院来说，都是一次非常宝贵的学习和积累经验的机会。”李林康表示，医院的罕见病诊疗能力提升是非常重要的。